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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再仔细一看:诶,这男人的皮肤上也有一些鱼鳞似的银点呢?
    跟男童那密密匝匝的状态不同,他的那些分布都是零散状的,是不规则状的,总之大都聚集于身前一侧或是手上,显得妖冶又恶心。
    他怎么没死?
    而且如果说那男童的死跟这银点有关系,那眼前的男人应该也受了点伤才是,不该是这么健壮有力到能杀她的地步吧?另外,这男人的嘴边可没有什么银色的颓花。
    或许这就是他尚未死去的原因咯?
    不知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但看其模样和打扮,确实和方才的那些黑衣人不一样,应该不是同伙。她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不知为何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这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寻苍山一代的人啊?
    哪怕说他就真的住这一带,又真让人很费解了,虽然外面的世界不太平,但周国这些年来鲜少有战乱纷争,他住城里不好吗?为何偏偏是这种人迹罕至的森林里?而且还是几十丈高、不见天日的地下。
    该不会……
    她突然想到了那诡异的棺材和男童,该不会……男童就是被他所杀的?比如用来做什么试验、研制特殊的药方又或是一些奇能异力之类?
    不对。
    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男童的死状相当可怖,根本不是什么一般的中毒症状,可能是些巫蛊一类的邪术在作祟,这点她是肯定的。那么如此说来,这男人与男童的关系就没那么简单了。
    但不论他是因为什么死亡的,看其惨不忍睹的死状,她只感到了一阵同情和难过,那颓花是何其恶性的西地之花啊!能死在这种花的诅咒之下,其所经历之惨痛,身体所受之折磨,一定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的。
    ……
    她这边一厢情愿地思绪泛滥着,全然没有理会对面男人的异常。
    然而男人已经找回了些残存的意识,虽然并不明显,但在恍惚之际还是倾全力把铁棍往前那么一扔,差点就真的砸中了她。
    司命吓了一跳。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忽视了什么。
    可真是大意啊!
    男人又挤了挤眼睛,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从而找回了更多的意识。于是他从衣袖里拿了一堆画着符咒小人,向前一撒,顺带着随口而起的咒语,几十个颠三倒四的恶鬼便从纸片中火化了出来。
    司命惊到了。
    可还来得及做出反应呢,就觉得自己眼前一变,被很多奇形怪状的恶鬼包围了起来:它们有的脖子挂在脚上,有的肠子拴在外面,有的被烧成了一团黑,有的则是被凌迟过了只剩下些骨头架子……反正都是带着生前煞气的恶鬼,由于受到了太多的委屈而无法释怀,所以跳起了最难看的舞,做着最吓人的表情,只为了摧毁她此刻非常脆弱的神经。
    她只好盖住了眼睛。
    可不一会儿恶鬼们就又发出了“滋滋啦啦”的聒噪声,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尖锐得像是在用针尖刮金属一样,简直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她都快承受不住了。
    于是单方面倾轧的情况开始反转。
    此时,瞳孔再也不能秉持那股紫色的引力,只好恢复了原状。饶是她为了逃避恶鬼的攻击,死死地捂着耳朵和眼睛,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万般的痛苦之中她也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那所谓的紫微之眼只是足够魅惑而已,那并不是什么独特的攻击性幻力可以做到以一敌百,永不落败,而真正面对一些更强的秘术时,她就会被对方技术性地碾压,然后失去原本的意识主导地位。
    眼前地动山摇了起来……
    一切的景象都变得极其抽离,极其摇摆……
    仿若在一片影影重重之中,她已经被众鬼附了身。不!是感觉自己竟也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她趔趔趄趄的几乎站不直身体,却依旧能疯癫地与那些“同伴”在篝火边狂舞。
    恶鬼们“滋滋啦啦”的……
    她也跟着“滋滋啦啦”的……
    空旷的脑海里只有一直跟他们嘶喊的声音,其它的便没什么了。
    这下开始变成她无法掌控自己的意识了,那感觉可真是糟糕透顶!
    她好痛苦……
    就这样不知挣扎了多久,她才终于又得了一时之机,然后就自我催眠了起来:那些鬼影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不是真的!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两只手也只能摆弄在空中上下其舞的,根本抓不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半点。
    他是谁~谁~谁?
    为何会用这种诡异的幻术呢~呢~呢~~~
    不,这不是幻术!
    不是~是~是~~~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施法方式,真正的幻术不是这样的。她在门中的修行时间虽然不长,但门中弟子施法时所使用的幻器绝不会这么惊悚。寻苍门自古以名门正派自居,以巫蛊之术为耻,认定其乃邪祟之术,所以绝对不会有人擅自修行,她也就因此而没有见过。
    那他到底是谁呢~呢~呢~~~
    就在她思考过多以至崩溃的时候,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得意的笑容,食指和中指一开一合地将力度调小了些,只为了让她有些意识能够听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话:“姑娘啊,你可知这‘鬼舞’是什么吗?这是最容易以人眼为媒介下蛊的黑巫术啊!方才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施起了法,现在想逃?呵,已是来不及了哦……”
    果然,是黑巫术。
    西地之花有善恶之分,那巫蛊之术也自然有黑白之别,这话不假。
    司命皱起了眉,挣扎着不去看他,私以为这样或许可以减少些被他拿捏的可能。
    对面的男人也猜到了她的身份非比寻常,于是一边调控着力度一边又戏谑了起来:“怎么样啊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跟疯了似的,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哦,鬼屋,原来是鬼屋。
    可鬼屋是……是什么屋来着……?
    她使劲儿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却晕得像是掉入了更大的泥潭。
    啊对了——
    鬼舞~舞~舞~~
    巫术~术~术~~
    又开始迷幻起来了……
    她根本就不想关心那男人说的什么鬼不鬼的,只是耳边鸮啼鬼啸的,简直魔音穿脑。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于是她咬紧了牙关,艰难地抬起手来,指着那绿色棺材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根本不是中毒而死的,应当就是……我眼前的这种黑巫术,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男人慌了神,手指的力度又大了起来,搞得鬼舞一下子窜得老高,就像是给她下的最后通牒:“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呵。”司命懒得看他,也只是反击了一声轻视。
    “快说啊!”男人心有不甘,被逼得只好再次降了降手上的力度,“我命令你,说!”
    司命的目的达成了,于是就在好受点后才堪堪组织了些话语,迤迤然道:“这世间中毒而死的人何其之多啊!但奇了怪了,我怎么就没见过像他这样死去的呢?”
    男人大惊失色。
    “你看他,面目扭曲,干瘪发紫,血管内抽,皮肤上还有那么多的鱼鳞状银点……此番蹊跷的死法一看便不是什么寻常的中毒症状。啊,还有,你看看他的嘴,他的嘴边有个颓花立印,清晰又怪异,依我看……也不该是什么祭祀礼、或是死后才画上去的传记铭文吧?”
    男人虎躯一震。
    他哪里想过这里会有人来啊?
    而且来的又是个这么不同寻常的女子?这里形居森林中心,是个不毛之地,绝对不会有人敢轻易踏足,野兽尚且有些敬畏之心,又何况是人呢?
    可这女子她……
    她竟然安然无恙地来到了内室里头!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好吧,且不论她来这森林里做什么,或者就如她自己所说是无意间闯入的好了,但就从她这一身奇怪的打扮来看就很让人眼前一亮,多么的荒诞不经啊:紫绀长衣,半脸面具,一头过腰的白发……就像是个迟暮的老媪似的,却又没那么老气横秋,说是年轻女子吧,却又不怎么着调。
    反正让人有点精神分裂。
    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竟然会有人一眼判断出了这死因并非中毒?
    呃……
    那这么说来就不是一般人了。
    ……
    司命见他鬼来鬼去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便暗暗地往棺材那移了点,直至跟前时,才砉然一个回首,假装不经意似的问了起来:“该不会是阎罗之门吧?”
    男人呆住了。
    她怎么会?
    瞳孔再也无法聚焦起来了,指尖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他被眼前的人击中了命门,两手便自行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