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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尔斐星系,圣山脚下的集市。
    因为红衣主教引发的丑闻风波,此地经常成为守旧派和革新派的角斗场。
    直到德尔斐部队派兵沿街值岗,集市内的小摊贩和商铺才得以恢复经营。
    叶斯廷跨过地面上东一团西一块的垃圾碎屑,轻轻推门进入酒馆。
    酒馆内,一场激烈的论战早就开始了,只是碍于门口有值岗的士兵,义愤填膺的信徒们才没有当场捋袖子就开干。
    “……我承认圣殿中有害群之马,但这并不意味着帝国圣公会可以越俎代庖!今日他们可以越权举办审判,明日甚至可以入驻圣山!”
    “那又如何??比起让这群堕落的渎神者围绕在圣子殿下周围,我宁肯让帝国圣公会接管圣殿!至少帝国圣公会同时受圣裁所和帝国审判庭管辖,但凡神官触犯帝国星律,他们会受到两边的同时制裁!”
    “帝国圣公会是为皇室服务的,你还不懂吗?!圣公会一旦接管圣殿,以后统辖德尔斐星系、要来管我们的,可就是皇帝陛下了!”
    这人话音落下,酒馆内突兀地静了一静。
    叶斯廷刚巧在窗边找到座位坐下,脱下兜帽,偏头看向吵嚷声的起源。
    奇特的是,就连这人身后的守旧派同伴,听到这句话时,脸上陡然青白交加,一屁股坐在吧台椅上,闷闷地不吭声了。
    “……那啥,我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好呀?”
    良久,人群中才有人小声嘟囔。
    或许是皇室在信徒间的风评一直不怎么样,那人的声音有点惴惴的,似乎要在别人面前为皇帝陛下声援,总让他感到有些羞耻似的。
    “事先声明哈,我倒不是在为‘嗜血疯帝’开脱……但迄今为止,年轻的新皇陛下不都一直做得很不错吗?看看他从贵族手中接管的帝国领星,那些贵族当初满口末日将至,搞得人心惶惶,结果到最后也没怎么样,反而发展得更好了。就算国库亏空到不得不跟大贵族开干,可是到头来,陛下也没有选择压迫本就忍饥挨饿的平民……”
    酒馆里的人们都下意识点点头,又嗡嗡地低声议论起来。
    “嗯……事先声明,我也没有给皇室拍马屁的意思,但提图斯·劳德的公开审判看了吗?我这辈子也算是见过很多骗子了,但我总觉得陛下当时并没有在骗人,以获得民众的支持,而是真的被激怒了……他都是帝国皇帝了,又不是旧联盟的政客,平民的支持对他有什么用呢?”
    “陛下那么年轻,多少还是会有点胸怀热血,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意思吧。某种程度上,他真的已经改变部分帝国现状了……”
    “他这个年纪,要放在我们家,还是个在纠结要去哪个星系读大学的小年轻哩。可是陛下已经是个能在蝎尾手里保护子民的战士了,还为此身负重伤濒死,搞得德尔斐驻防部队不得不对外宣称陛下失踪呢。”
    “而且你们应该都知道吧,陛下小时候被鲁铂特追杀,不是一直在帝国境外逃亡来着?现在想想,真可怜啊,那么小的孩子,境外可都是未开发的宙域,随时都有星兽和星盗出没的。他这一路能走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唉。”
    “可惜,我听说陛下好像决定严格遵守星律,不会插手德尔斐的事务了。话说陛下加冕以来,大刀阔斧的变革多了去了,怎么偏偏要在这件事上循规蹈矩?”
    “对啊。说真的,就算德尔斐星系真的由陛下接管,我也相信陛下会好好治理的,绝不比那群卖赎罪券建庄园的主教要差。毕竟,德尔斐也是帝国的一部分嘛。”
    方才恨不得互剜双目的守旧派和革新派,现在反倒在对皇帝陛下的看法上,达成了奇妙的共识。
    刚刚发言的人下不来台,脸色涨红,憋了半天
    ,憋出一句:
    “可是——圣殿祭司与红衣主教都接受过多年神学教育……经历最严苛的选拔!他们之中还有部分神职人员,接受过圣子殿下的祝祷吻呢!帝国圣公会难道有吗?圣公会不过就是一群半路出道的所谓神学家,他们难道能比圣殿神官更懂得体悟众神谕示?!”
    “你这话说的,陛下也接受过祝祷吻呀!还是唯一一个被圣子殿下承认身心洁净的皇室成员呢!”
    “……我没在说他,我在说帝国圣公会!陛下都说了不会插手德尔斐事务,你老拿陛下堵我的嘴,有用吗?!”
    小酒馆喧闹吵嚷,德尔斐驻防部队只负责维护秩序,并不会插手公开言论,人们便争抢着对少年皇帝发表最真实的评说。
    叶斯廷就坐在窗边,侧着头安静倾听。
    他的唇角总有礼貌性的微笑,但此刻勾翘的弧度,却显得真实又柔软。
    低垂的碧绿眼眸映入酒水,眸底情绪看上去相当复杂,既有不可思议的欣慰,又有某种很淡的惆怅。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接触到进入酒馆的线人,绿眸狡黠地微微眯起,神情再度恢复成滴水不漏的笑面狐模样。
    “日安,阁下。这位是瑞修神官的贴身侍从,喀迪尔先生。”
    线人带着一个脖子挂着神像纹章的人前来,为双方引见,“喀迪尔先生,这位就是我跟您提及过的,来自帝国北境的星系富商、乔诺特·沃恩先生。”
    “二位请坐。”
    叶斯廷笑眯眯地将兜帽脱下,将托盘里的酒杯分给对方,并熟练地切换成北境口音,“圣子殿下与众神在上,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我。”
    对面的神官侍从狐疑:“你的头发……”
    “这正是沃恩先生的难言痼疾哩。”
    线人低声说,“他在星际间旅行时,不知在哪里照射过未知辐射,从此便得了极端痛苦的罕见症。现在看着还好,一发作起来真会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