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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死行了吧,别一天死死死的。”刘青干脆把头扭到一边,“你若是真的死了,我给你抬棺材。风风光光地给你葬了,把你抬回京。”
    老人倒了两碗酒,
    一碗递到了刘青面前,刘青接过,一口饮尽,“可别,就把老夫葬在这里,死后留一份气运,守着这里。”
    几只蚂蚁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刘青手上,刘青吹走。
    我最怕死,我最怕你会死。刘青不想说,更不敢说,生怕说了,就真的会让老人更老一分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天真,好像只要不把话说出口,就可以永永远远地持续下去。
    借着几缕月光和营火,偷偷看着眼前的老头,好像真的老了许多,双鬓好像再无一根青丝,皱纹在脸上用力纠缠,瞳孔浑浊,脊背似乎被岁月压弯几许,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老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小鬼看什么。”
    刘青摇摇头,鼻尖有点酸。
    老人今夜无比和蔼:“孩子,京城里有好多富贵人家,会给自己的孩子床下面放上一把金铲子,枕头下藏一只玉貔貅,满百天了以后还会抓阄讨好运,一年下来一个孩子会花费小几万两银子。你这个小鬼二十年了连个白蜜都没吃过,连个亲事都没定下来,老夫不应该把你留在这里的。”
    刘青撇嘴:“这世上读书人,有的为名而读,有的为财色而读,有的为正道而读,有的为家国而读,但想必到了最后,都会失望吧。这世道和他们年少时想象得不一样。以为美满就是美满,团圆就是团圆,一生就是一生,青史就是青史。可他们翻山越岭过后,看见的竟然只是个孤村。”
    “老夫亲手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上战场,老夫等他们回来……他们没回来……”老人哽咽。
    “你会把我送上战场吗?”刘青还是开口。
    “老夫没什么再能输的了。”明明是鲜有败绩的老人看着刘青,一眼就是二十年,“你也是老夫的孩子。”
    “我想参军。”刘青握拳。
    “小鬼。”
    老人独自再倒了一碗酒,缓缓喝了,摘下腰间的紫阳刀,放至刘青身旁:“没有钱给你过及冠之礼。这是老夫给你的,别嫌寒碜。”
    刘青没有接,重复了一遍:“我想参军。”
    “用功读书,考份功名,娶妻生子,起码穷则能独善其身……”老人就和寻常的长辈一样,此刻如同在叮嘱晚辈。
    “我想参军。”刘青再重复。
    老人好像没听见一般,还在唠着家常:“以后等老夫死了,你就离开这里,寻个好营生,千万别眼高手低,窝窝头是饭,白面馒头也是饭……”
    刘青大喊:“我想参军!”
    老人终于抬起了头,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刘青,却久久没有落在刘青头上。枯瘦不堪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孩子,你是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