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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电话给服务生,让她通知医院来人。这一次,没有这么幸运了。医院那边答复说,由于车辆使用量大,暂时无法派车过来。我告诉那女子,她恐怕得在房间里继续陪着那个已经没有呼吸了的男人,而且还不能做声。
    “我为什么要陪着一个死人?而且,据说还有传染性。”年轻女子愤愤道。
    可我不能将她留在我们那个房间。我向服务生求助。
    “另外开个房间咯。等那房间腾出来了,自让她住进去。”服务生建议道,“我恳求你在派盒饭的时候,注意看看房间里那些客人的情况,帮他们查体温。”
    “我没法知道他们是否在隐瞒。温度测量这种事,他们也可以作假的。”
    “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我们尽到义务。”
    当我一个个敲开门,发现有六个房间里的人,都出现了呼吸衰竭的情况。有两个房间都是住着两个人。还有四个房间,只住着一个人。其中有一个房间里住着一个年轻的女性,旁边还跟着一条宠物狗。女人躺在床上呻吟。她几乎是扶着墙壁,才走到门口给我开了门。与女子虚弱无力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地上的宠物狗活蹦乱跳,一个劲地朝我摇尾巴。
    “我这里可没有骨头。”我朝那宠物狗说道。
    “她可不吃骨头。”女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她吃专用狗粮。你能帮我个忙,买点狗粮么?”
    我看了这女人一眼。
    “你应该先照顾你自己。至于这条狗,你给她点剩饭剩菜就可以了。”我劝慰道,“看看你这个样子,虚弱无力,要保重哦。”
    “你说话是如此没有感情。你不知道这条狗对我的意义。她就是我最忠心的朋友。要不是她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捱过这七八天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她不嫌弃,静静地陪着我。我能谈话的,也只有她。她不只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另一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我也没心思活下去了。”
    我试图理解她的话,不停地点头。
    “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你不要难过。不是我不肯替你去买狗粮,是这条街上的所有店铺都关门了,买不到。”我说,“要是买得到,我乐意帮忙。”
    “你没想过晚上更晚一点,到宠物店里去偷么?砸碎玻璃,从货架上拿几包狗粮。”年轻的女子说道,“我以前就做过类似的事。”
    “好吧,今天晚上我去试试。”
    我们在房间里开始了漫长而焦急的等待。我们从一个电视台,转到另一个电视台,全都是关于当前疫情防控的。当我们终于折腾累了,几乎要闭上眼睛睡过去时,服务生又打来电话。
    “车子来了。”
    我们一起将那个身体已经冷掉的老人搬上车。其他所有发热的人,都喊下楼,跟着车子走了。夜里的风有点大,刮过来时,我们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引起恐慌。”医生走时,叮嘱道。
    “还会有人要从这里搬出去吗?”服务生有些恐慌地问我。
    “不会,情况会好转的。”我回答道。
    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我不觉得告诉他们真相更好。我反而觉得,不停地传达信心,更重要。这也是在告诉我自己:情况正在一天天好转,疫情马上就要结束了。除了这份信心,我们不需要其他任何怀疑和担忧。在我看来,任何担忧都于事无补,只会扰乱这个旅馆里其他人的心。我将这个结论当做是深刻的教训。
    如果说过去我秉着“实事求是,陈述事实”的原则行事,那么,自从我成了这里的救援队的一员,我重新树立我的原则:一切都正在变好,不会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