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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他们怎么央求,我就是不肯给他们做这种手术。”医生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不过,在这位女士身上,这是好事。她原来的头盖骨已经碎裂,不能用了。刚好,她可以换上钛合金头盖骨。我要告诉你,这是好事。”
    “就算是吧。”我说,“就像你说的,她终于可以换上钛合金头盖骨了,这是其他正常人想要而得不到的。这种话讲起来,怎么都觉得有点荒谬。”
    医生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医生说道,“她恢复后,记忆也会改写,以前的事,大概率都会不记得了。你看,她的脑,已经碎成这个样子了,还损失了一部分。她摔得太重了。”
    我看着玻璃器皿里的脑组织,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经稀碎,分不出组织和血水。
    “我们会利用纳米技术,重组她的脑部。我们有信心将她的脑恢复到原来99%的状态,那1%是我们迄今为止无法突破的误差。”
    “治好以后,她能像正常人一样么?”我问。
    “当然,完全没问题。她会像个新生儿一样,好得不能再好了。”医生说道,“问题是,她成为另一个人以后,对你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我不担心。”我说,“只求你们将她治好。”
    于是,他们将女人的身体和那个装着脑部组织的玻璃器皿,一起推进了手术室。我在外面的长椅上焦灼不安地等待着。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但我并不懊恼:我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对于我不擅长的领域,我能说什么呢?聆听,试着理解,是我作为成年人的涵养。我只要紧紧掌控自己有信心的那一样技术就可以了。
    如果这个世界逃淘汰一些人,它也不可能淘汰手握技术的人——关键是这个人要有信心。信心和技术,缺一不可。我必须相信自己,同时,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信心。不然,世界为什么需要我呢?
    我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尽管我觉得自己是这里的陌生人,这种感觉让我有些陌生,但好在我领悟能力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是陌生人,我是这里的主角。起码,我是自己的主角。我做出决定,我接受现实,我感受这个世界,我描绘这个世界。我选择接受这个,忽视那个。这就是我。
    三个小时候,他们打开手术室的门,将那个女人推出来。她看上去还有些虚弱。我接过推车,一路推着女人来到二楼的病床房。
    “她需要好好休息。”医生嘱咐道。
    我在病房里陪伴了她七天。我思考着这一路走来的犹豫、辛苦和内心挣扎。我走过了一些误区,辛苦我醒悟了。我对自己设计的系统,更加有信心了:如果不是有这个系统给我提供的历练,我不可能醒悟得这么早:在做与不做之间,在坚持与放弃之间,相信第一直觉:立即做,且坚持。至于对与错,事后再说。做事没有不错的。要凭自己的判断,做出相应的行动。
    第七天晚上,女人醒了。她第一句就是:你是谁。
    “我是派来照顾你的。”我说。
    “那谢谢你了。”女人说道。
    这正是我想要的:她完全不记得我了,更别提我们之间的承诺。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