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想到这里,我甚至感激女人对我的信任。要不是她出现,我没想过要走出这里,回到原来那个地方去。要是为了我个人,我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我的后半段人生,可以坍缩成一个点:我活着、呼吸、吃喝、排泄,服从村庄的生存法则,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女人的出现,让我意识到,我还可以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而做点什么。我做任何事,都不能只考虑自己。我要为了我们两个人。
    “其实,我倒不急于离开这里。我担心你会离开,不再理睬我呢。”女人说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嗯。”
    “不够坚定啊,好像有点勉强。”女人说道,“我要你肯定的回答。”
    “好。”我想了想,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敷衍,说道,“我会为了我们俩的未来而奋斗。”
    “我真的很担心,你知道么?我父亲,在我十六岁那一年,忽然不辞而别,后来就没有再出现。”女人说道,“你能体会那种一下子被抛弃的感觉吗?虽然那时候我也不算小了,可我确实很难过。”
    我停下来,搂住女人的肩膀,试着安慰她。
    “没事的,我一直在。”我说,“我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拉着你的手,不离不弃。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女人的眼角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
    “有些事,我从来没有想过,所以,那样的事基本上不会发生。”我说,“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在我设计的系统里,通常有个可以称之为机关的东西:在看似没有任何出路的地方,只要你没有放弃尝试,你一直凭着热情去探索边界,你日思夜想,你这里试一下,那里试一下,机关会忽然出现。这就好比神来之笔。”
    我想,我跟身边这位女人之间的未来,充满各种不确定,那是我们无法预料和掌控的。但我们现在不要去想未来的事。当下之急,是尽快找到边界,别让女人暴露在村庄里那些男人面前。不去设想未来,未来注定要发生的事不会因此而不发生,这确实没错,但我更相信,我们有足够的智慧解决那些问题。我们会找到让彼此都很舒服的相处方式。
    我意识到,要是我内心不安,信心不够坚定,女人会很容易感受到。我不是不能表现出内心的不安,或是信心不足的样子,却要从内心里和表面上都呈现出坚定不移、信心十足的样子。我知道这不是生活的姿态,却是“重新设定程序”。也就是说,当一件事出现时,我身在这件事中,这就是我重新设定人生模式的开始。我慢慢地改变了过去的想法,自认为一个人生活就够了,不需要去连累另一个人——我将女人纳入我的生活。我们已经是一个整体。我的所作所为不但要考虑我自己,还要考虑她。这于我是甜蜜的负担。
    我们继续往前走了两个小时,天色慢慢变暗。女人忽然大声喊了出来。她摇着我的肩膀,让我抬头往前看。暮色中,我分明看见某个类似于码头的场景。两个无面人笔直地站在水域边。前面的水域宽广,看不到任何船只在上面航行。再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是某个繁华的城市。
    我警觉起来。前面很有可能是“海市蜃楼”。那两个无面人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再把我们重新驱赶回到村子里去。但我不想让女人失望,没有说出心中的顾虑。我们放慢脚步,小心地朝渡口走去。越走越近,看得越来越清晰。在离渡口差不多五六百米远的地方,我看清了整个渡过的情况。那里确切无疑是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的渡口。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分离了。女人却抓紧了我的衣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上船离开。不,我不会放手的。”女人说道,“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你之前还答应过我,不会留下我不管。”
    可渡口这么近,却没有人想过从这里离开,这事使我不得不起疑。为了谨慎起见,我提议让女人先过去。女人不是这里的囚徒,无面人应该不会为难她。
    “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如果这里就是离开的渡口,为什么村子里没有任何人离开过?我怀疑里面有诈。我想让你先过去,到渡口那里找无面人借船离开。”我说,“你可以趁机打探情况,摸清他们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