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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妥刚喊着“不许说”的时候,坐于武英殿御案侧边的朱厚照,手持着题本,突然轻笑了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弘治皇帝仍觉察到了。
    “皇儿,你览阅甚么题本?居然还发笑呢。”弘治皇帝抬头望着他。
    “父皇,你看看这题本。”朱厚照嘴角带笑,双手将题本递了过去。
    弘治皇帝“哦”了声,放下朱笔,接过那题本,只见上面写着:
    “臣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谨奏:
    自去岁始,寇贼屡犯我大明边地。朝廷虽屡派官军征讨,然边患有增无减。
    臣愚以为,此乃朝廷缺乏英勇擅战之将材所致,为今之计须效仿唐宋重设武举科,以策论定去取、以弓马定高下。
    凡有志武艺者,俱许三年一次乡试,悉如民生应试者,例征聘名儒,以司考较。
    初场,试以武经、百将传并诸家兵法,试其论策七篇。
    ……
    如此,将材不必举荐而可得矣。
    伏乞圣裁,谨具奏闻。”
    洋洋洒洒数百字,弘治皇帝览阅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满脸不解地说道:“皇儿,此为重设武举科之奏疏,有何发笑之处?”
    “父皇,虽然儿臣甚为认同郑卿家所提的重设武举科,尤其是定三年一次乡试,但让儿臣失笑的,是奏疏里的一句‘以策论定去取’。”
    弘治皇帝眉头轻皱:“皇儿休要妄言,天顺八年所颁之武举法,即为‘先以之谋略,次之以武艺。’”
    “父皇,此乃本末倒置,”朱厚照很认真地说道,“既是武举,那应试者自应擅长武艺,如骑射、步射、刀枪剑戟等等……”
    在弘治皇帝沉吟之时,朱厚照继续道:“这奏疏提出‘以策论定去取’?那即是说,若应试者不精于策论,那怕武艺高强,亦只能弃之不取?
    儿臣以为,武举自应以武为要、以文为辅。诚然,若文武兼备自然最好,但世间又有多少文武全材之人?
    以策论设限,岂不埋没大量可用之材?何况如今正是缺将少兵之时。”
    弘治皇帝陷入了思索之中。
    朱厚照顿了顿,又道:“父皇,儿臣亦以为,重设武举科能充实我大明官军。但重设前,更应先厘定考试之法。不如将这奏疏发诸各部司议一议,集众思、广忠益?”
    过了片刻,弘治皇帝似下了决心,终于应道:“既然如此,重设武举科之事,就让各部司议议。”
    “父皇,各部司之议,尤应以兵部之意见为要。”朱厚照补充道。
    弘治皇帝略一思量,点了点头。
    若重设武举,中武举之人要归入兵部,那么兵部的意见自然最为重要。
    就在此时,一名宦官缓缓走过来,躬身道:“万岁爷,已近午时,是否设午膳?”
    “午时了么?”弘治皇帝自言自语,稍顷,望向朱厚照,问道,“皇儿,今日陪朕用午膳?”
    朱厚照没有犹豫,摇着头道:“父皇,这午膳,儿臣吃得不惯。”
    “这是为何?”弘治皇帝“哦”了声。
    “光禄寺太厉害了,居然能将普通的食材,烹煮出别具滋味的菜肴,儿臣的肚子可受不了。”
    “你啊,明明就嫌弃光禄寺烹煮的菜肴难吃,还说什么别具滋味……”弘治皇帝笑骂道。
    朱厚照没有否认,咧嘴一笑:“父皇,其实他们弄的斋膳,还勉强过得去。但今日八月十六,又不是父皇吃斋的时日。请恕儿臣不能奉陪了。”
    弘治皇帝吃斋的时日,从初二至十四,每月持续十三日,基本是雷打不动的。
    “既然你吃不惯,朕惟有自己享用,”弘治皇帝笑了笑,转而吩咐那位一直躬着身躯站于一旁的宦官,“准备午膳……”
    那宦官应了声诺便离开武英殿。
    “父皇,那儿臣先回清宁宫了。”
    弘治皇帝“嗯”地点了点头。
    在朱厚照站起向他躬身行礼之时,殿外突然闪进一道身影。
    弘治皇帝眼角瞥见这道身影,殿外当值的宦官竟然没前来通报?
    他抬头望了过去,嘴巴一张,正要责问,见来人是张皇后,不由得愣住了。
    身穿便服的张皇后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跨过武英殿大门的门槛,直接就往御案这边奔来。
    待她走近御案,弘治皇帝轻叹一声:“梓童,你为何要来武英殿?这是朕接见臣子之地。”
    张皇后听得有些愕然,这是弘治皇帝第一次以略带责备的语气和她说话,言外之意是她不该擅自前来。
    见弘治皇帝脸有不悦,此处确又是外廷所在,张皇后有些不安,解释道:“皇上,是妾身鲁莽。因事急,妾身才考虑不周,请皇上降罪。”
    “无论多急,你让宫女来传个信,朕自然知道,下次切不可如此。”弘治皇帝没有降罪的意思,只不重不轻地回应。
    “妾身明白。”张皇后躬了躬身,暗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