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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枫国际高中正值傍晚,风和夕阳已经有了初夏的轮廓,学校道上各式肤色的三俩学生成群走在一起。
虽说他们学校实行素质教育,校风开放自由,可毕竟是国内,大家瞬间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大胆的男生甚至冲这边吹了几声口哨。
贺明涔皱眉,也不等喻幼知反应什么,直接拉着她走,一路上喻幼知连头都不敢抬,她是真的怕丢脸。
她习惯了做一团透明的空气,在这所学校里,富家子弟云集,各种称谓的二代三代遍地,随随便便拎个人出来,脚上的一双鞋都能顶她一个月生活费,这帮人还没出社会,就已经早早地参悟了自己幸运的出身,并根据每人不同的家世划分出了交友等级。
就算喻幼知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也从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们也没那么无聊浪费时间去针对她,从她身上去追寻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对于真正高人一等的人来说,优越感这玩意儿不用刻意强调,本就是长在骨子里的,毕竟真正有教养的少爷小姐们,谁会特意跟平民强调自己的身份?
而让喻幼知一直融入不进这个环境的根本缘由,就恰好是他们这种泾渭分明得忽视和漠然。
她今天第一次这么被瞩目,原因就是这帮少爷小姐中的领头羊贺明涔当着学校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拦下,和她在人行路上牵扯了起来。
本来都快走出学校了,现在又被他强行拉走,学校的绿化覆盖率很高,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凉亭,喻幼知靠着凉亭柱子不说话,背在身后的手暗戳戳扣着柱面,心情相当郁闷。
就算是她先招惹的贺明涔,她也不禁觉得贺明涔这是疯了吧。
起因就是过生日这件事,喻幼知还在试图跟他和平商量:“……我先去医院,然后再回来找你不行吗?”
“不行。”
“我会尽快的。”
“再快也不行。”
说半天也说不通,眼见着夕阳的颜色渐渐浓烈起来,喻幼知也不想再多跟小少爷说什么,直接说:“那就算了吧。”
贺明涔挑眉:“你不去医院了?”
喻幼知说:“我去医院,然后待会儿直接回家。”
贺明涔怔了下,等明白过来她的选择后,几乎是抵着牙问她:“那我呢?”
“反正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帮你一起再补过一个生日,给我过生日只是顺便,补过生日不是今天也行吧,”喻幼知语气平静,“我改天再帮你补过。”
她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了,既能不爽贺明澜的约,也能满足小少爷的诉求。
可是贺明涔的脸色非但没转晴,反而更阴沉了,她刚一迈步子,他就又一把给人拎了回来,强行把她抵在了柱子上。
为了防止她像以前那样仗着个子小弯腰从他胳膊下面溜走,这回贺明涔没给他们之间留下空档,更是将手直接卡在了她腰间的位置。
“喻幼知,我没让你做选择,”他冷冷说,“我说了你的生日只能跟我一起过。”
离得太近,鼻间都是男生清冽的味道,甚至都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喉结在上下滚。
喻幼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附中。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骂自己变态。
迟到的青春荷尔蒙去幻想谁不好,偏偏幻想贺明涔。
也不知道是燥火还是怒火,总之喻幼知毛了,抬起头直勾勾地怒瞪他:“凭什么?”
她一贯乖巧顺从,大部分时间对贺明涔都是忍气吞声,现在突然反抗起来,还用眼睛瞪他,贺明涔愣怔,张了张唇,可还没说什么,她突然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噼里啪啦对着他一通输出:“我说等我去完医院以后回学校找你,你不愿意,那我不回来找你直接回家,你也不愿意,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贺明涔被凶得呆了几秒,而后紧拧着眉说:“我是不是两个月前就跟你说好了,你临时毁约去找贺明澜,你还跟我凶?”
“你是说好了,可是这两个月你没回家也没来学校,昨天你还在外面露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忘记了?”
他强调道:“我没忘。”
然后顿了下,又责怪她:“你觉得我忘了,所以你就要找贺明澜?”
喻幼知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
她那副理所应当的反问让贺明涔倒吸口气,又反问她:“那你也喜欢他?所以你觉得我忘了,转头就去找他帮你过生日?”
喻幼知愣了,他在说什么?
她去找贺明澜过生日,为什么会扯到喜欢谁这上头?
她启唇难言,自己跟小少爷的脑回路不在一个次元,两个人都在对牛弹琴,就是吵到太阳下山都没用,于是不愿再浪费时间,伸手想要推开他,结束这场对峙。
“我要去医院了,再不去就迟到了。”
贺明涔不让,牢牢桎梏住她,最后甚至还冲她放了句狠话:“你再推开我试试。”
喻幼知一滞,随即心中的委屈扑面而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艰难,之前小少爷不理她,连带着学校的人都无视她,她花了这么长时间去讨好他,只希望他能对她态度稍微好点,这样她在学校也能好过一点。
眼见着他们的关系终于有所改善,昨天他甚至还陪她回了趟母校,还帮她重新联系上了她曾经的老师和同学。
她差点以为他们就要跨越比朋友更深一点的那一步了。
贺明涔现在确实是不拿她当空气看待了,可是刚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她牵扯不清,现在又命令她不许去找贺明澜,非得帮他在今天补过生日。
凭什么啊。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平时她对他的姿态已经放得那么低了,就今天一天,她想优先考虑自己不行吗?
她被贺明涔堵在这里,眼里鼻间全是他的身影和味道,躲不开也逃不掉。
喻幼知吸了吸鼻子,忽地轻声说:“贺明涔,今天是我生日。”
“你有席嘉,还有那么多朋友,如果嫌我那天给你过的生日太简陋了,想要补过一个更热闹的生日实在太简单了,为什么非要在我生日这天,让我放弃自己的生日给你补过?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又重重吸了下鼻子,控制着自己别在他面前啜泣更咽,那太窝囊了。
可还是被贺明涔看见了,见她眼角一红,鼻子也不自觉皱了起来,那副拼命忍哭的模样,几分倔强,又有几分楚楚可怜,他整个人一怔,瞬间慌了,不知所措。
原本愠怒的表情变了,阴沉的黑眸里神色闪烁,她一哭,他的心居然也跟着酸了起来。
那种被蚂蚁撕咬心脏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除了酸胀的感觉外,还有一点点疼。
“我——”
刚刚还放了狠话的小少爷这下也说不出话来了,赶紧退开两步,伸手想要替她擦眼泪,语气也比之前低了好几度。
“别哭了,”他无措地说,“我没说你是丫鬟。”
“我没哭,”喻幼知偏脸躲过,自己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继续说,“明澜哥平时对我很好,我不想生日这天没人唱生日歌给我听,我去找他,就是想让他唱个生日歌给我听。”
听到她的话,贺明涔眼里划过心疼,只轻声说:“想听生日歌,你跟我说不就行了。”
“跟你说有什么用?”
然而下一秒,贺明涔弯下了腰凑到她耳边,什么预兆也没有,什么前奏也没有,直接就给她唱起了生日歌。
低沉清冷的嗓音,声部比原曲低了好几度,低音厮磨着耳根,能听出这个人在没有伴奏没有人跟着一起唱的情况下清唱加独唱生日歌的尴尬,唱得磕磕绊绊的,唱了两句就因为母语实在太羞耻而换成了英文。
贺明涔唱得尴尬至极,喻幼知听得也尴尬至极。
最后她实在尴尬,都没空生气和委屈了,骂人更是也骂不出口了。
生日歌唱完,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喻幼知觉得自己真的要迟到了,才开口:“我走了。”
贺明涔怕再拦着她又把她惹哭,这次只是叫住了她。
“喻幼知,你到底喜欢谁?”
喻幼知无语了。
刚刚掰扯了那么多,结果他的重点就这?
他都这么问了,喻幼知也不能随便敷衍过去,不但显得她很花心,而且万一他因此又不理她了,那这些日子她追着他拼命讨好有什么用,到头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只喜欢一个人,”顿了顿,为了防止让他认为自己是在敷衍他,喻幼知又补充道,“虽然这个人对我从来没好脸色,脾气差又看不起人,但他打篮球的样子真的很帅,我现在要去找明澜哥,是因为我答应了明澜哥要去找他,做人不能不讲信用,明澜哥对我来说是好朋友,我只喜欢贺明涔。”
喻幼知说完这些,觉得自己已经没脸继续待在这里了,至少这一个星期她都不想再看见贺明涔。
太羞耻了,她需要独自消化今天自己说的这些话。
走出去没两步,被第二次猛烈表白之后的小少爷没像上回一样直接逃了,而是上前再次拦住了喻幼知。
喻幼知这下真的耐心尽失,红着脸瞪他:“喂!”
然而她一看他的表情,又突然熄火了。
贺明涔目光微闪,耳根和脖颈通红。
喻幼知赶紧低下了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搞什么?他这反应。
她刚刚说的话,好像也没有很肉麻吧。
贺明涔这次没有不准她去,而是说:“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之后你的时间,都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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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涔来医院的时候,贺明澜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因为身体的缘故,贺明澜时常要往医院跑,贺明涔从来没来看过他,今天突然出现,只可能是陪着喻幼知来的。
虽说是陪着喻幼知来的,但贺明涔没有和贺明澜一起帮她过生日,而是在外面等她。
贺明澜托护工帮忙买了蛋糕,贴心的护工还给喻幼知插上了生日蜡烛,准备一起给喻幼知唱生日歌。
贺明澜说等下,然后去叫贺明涔进来一起。
贺明涔拒绝了。
贺明澜语气温和:“今天再怎么说也是她生日。”
“我知道,”贺明涔漫不经心道,“你给她准备的庆生,我不想掺和。我自己有安排。”
贺明澜微眯了眯眼,说:\”看来你跟幼知关系真的变好了。”
贺明涔唇角一抿,没说话,没承认也没否认,眉梢眼角还是清冷淡漠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来。
贺明澜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房,继续帮喻幼知庆生。
喻幼知准备走的时候,贺明澜叫住她:“你觉得明涔喜欢上你了吗?”
喻幼知愣了愣,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贺明涔的情绪太反复了,她实在搞不透,有时候觉得他对她的感觉变了,有时候却又觉得他对她还是老样子。
“如果他喜欢上你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贺明澜问她,“做男女朋友,然后你们再一起去国外念书吗?”
喻幼知被贺明澜的话问住了,如实说:“我还没想到这么远。”
贺明澜眼色一黯,扶着眼镜轻轻叹了口气,温声细语地提醒她。
“幼知,你已经顺利拿到了offer,无论明涔到底有没有喜欢上你,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如果你跟明涔假戏真做了,爸爸那边会是什么反应,你考虑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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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完生后,喻幼知离开了医院。
离开的时候她手里拿了个小袋子,贺明涔问她是什么。
她回过神来,说:“明澜哥送的生日礼物。”
还没打开看,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贺明涔扯了扯唇,一点也不好奇贺明澜送了什么,经过这么一折腾,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全暗了下来。
喻幼知说到做到,既然她已经去过了医院,那接下来她就履行和贺明涔的预定,帮他补过生日。
“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喻幼知问他,“你想去哪里补过生日,太贵的话我请不起。”
他说:“肯德基。”
喻幼知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啊?”
那不是只有小朋友才喜欢去的地方吗?他们下半年都要去上大学了,他竟然还喜欢吗?
贺明涔啧了声:“啊什么啊,去不去?”
喻幼知心想肯德基好啊,比什么高级餐厅便宜多了,看来小少爷也没那么难伺候。
“去,走吧,”她说,“我们去离这里最近的一家?”
贺明涔说:“不去,我们去另一家,你跟我走。”
然后两个人就在医院门口搭上公交车,下了公交车后又转地铁,喻幼知不明白为什么去个肯德基还要挑地方,哪儿的肯德基不能吃炸鸡薯条吗?
这个时间地铁上都是下了班的上班族,很挤,没位置坐,只能站着。
喻幼知个子不高,抓栏杆比抓扶手轻松,结果体贴到了新地一站,上来的人人越来越多,她一不小心松了栏杆,栏杆立马就被个吨位很大的大叔给靠上了。
贺明涔牵起她的手说:“扶我吧,别摔了。”
喻幼知哦了声,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去搭他胳膊,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他握得太紧了,喻幼知想叫他放开,他却仗着自己的个子高,淡淡平视着前方,丝毫没低头看她一眼。
这不是扶,这是牵吧。
周围全是人,如果出声提醒,势必会被别人听到,喻幼知想了想,还是决定低调点。
地铁靠站的时候,站着的人因为惯性身体会不自主倾斜,没到这时候喻幼知会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而他也会牵紧她的手,给她一个站稳的力。
渐渐也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先滚烫了起来。
坐了几站后,地铁女声提示栌城师大附中到了,贺明涔这才出声:“走吧。”
喻幼知眨眨眼,这不是她以前的高中吗?
然而接下来的事她就更没想到了,贺明涔带她去了师大附中旁边的一家肯德基。
差不多每家肯德基都会有专门给过生日的小朋友准备的生日区域,被人预定之后普通客人就不能往那儿坐了,工作人员会提前特地布置好那一片区域。
结果贺明涔领着她就往那一片区域走。
喻幼知刚想提醒他说这里被人预定了,因为汉堡薯条套餐已经摆上了,庆祝生日的贴条和装饰也已经挂上了,结果她看到了自己高一时的几个朋友,还有班主任老师。
随着砰地一声,彩带落在喻幼知头上,朋友率先出声:“喻幼知,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