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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之后,一切事务就被交给了小亲王与他带领的夜莺,以及承担军事警备责任的内阁大臣们,至于伊恩,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也是直到此时伊恩才恍然醒悟——他还不配,戍卫亲王。

        人群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肃穆与寂静被打破,井然有序的声响把伊恩从回忆中扯回现实,他恍然回神,连忙望向花苑对面,果不其然看到了陆陆续续进入大厅大门的会议参与者们。

        最先出现的是各位内阁大臣们,从海陆军大将们到财政大臣,从内政大臣到**官,最后是首相老帕西瓦尔,他们从花苑外向内走来,依次进入走廊。

        从另一边走来的则是两位皇室成员,女王陛下和小亲王在侍官侍女们簇拥下现身,他们从皇宫内部的庭院向外走来的,两人都走得不快,女王拖曳着大裙摆,而亲王则坦然地坐在轮椅上。

        这对皇室姑侄确实是十分相似的,他们有着同样温柔与坚韧的特质,不过女王要更加厚重,而亲王则稍显锋锐。

        两方人马汇集,内阁成员们纷纷行礼,女王是惯例的亲切问候,至于小亲王——虽然少年是坐着仰视所有人的那一方,但他的的脊背却笔直而挺拔,只看气势,仿佛他才是俯视他人的那一方。

        伊恩看得出神,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被他的殿下所吸引,他看着父亲与小殿下的交谈,那种平起平坐的交锋与默契,那种只属于同等级个体的彼此认可……

        他的殿下已经有了在这种会议上据理力争的资本,可自诩保护者的、比殿下大两岁的他却仍然没有进入议会的资格,只能站在门边,远远地望着这一幕。

        “真是了不得啊……”身旁的学长忍不住低声感慨,满腔的热血澎湃,只听他骄傲地道,“等我能够进入‘夜莺’……不,进入皇室卫队,我就要去锡兰郡!”

        伊恩瞥了他一眼,恰好同这位输给他的前辈对视,于是短暂的眼神接触传达了足够丰富的内容,噎得学长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请保持肃静。”伊恩这么稳重地轻声提醒,换来了不远处小队长嘉奖的眼神。

        学长深吸一口气,白眼差点翻到天上。

        他受够了这个装模作样的学弟,偏偏这家伙就是更容易得到喜爱和信赖,怎么就没人能和他一样,看穿那伪装下疯狗一样的本质?

        自从这小帕西瓦尔转学入校起,每周都会收到几封来自锡兰郡的信件,所以这确实是很荣耀的事情,可这家伙一口一个“我的殿下”,做出一副叫人作呕的表情……

        什么意思?亲王殿下是你的所有物吗?!旁人连提几句都不许,摸一摸那信封更是做梦,这种姿态简直就像是看守宝石的恶龙一般!

        大贵族阶层都是七年前那瞻礼日惨案的知情者,他们也是亲眼看着锡兰亲王如何失去王储地位和健康体魄的,但这么多年来,这位幼小的亲王却从未服输,硬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更难得的是,在失去继位可能后,锡兰亲王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甘,他选择了以发展自己封地为后盾,全力支持王室,协助女王,培养表妹。

        这样的品德和才智实在是令人折服。

        学长:可恶,我怎么就没迟生一年!我也要去当殿下的小伙伴!

        可惜学长的不忿终归无人知晓,伊恩并不知道他的手下败将在想些什么,他对此也完全不关心,他更在意的是这一次会议的内容。

        毫无疑问有小公主遭遇袭击的事件,艾丽萨诺改革的工厂新体系,圣城之城纳西塔夫的宣告,海军军官的晋升制度,对海盗的态度和章程新规,等等等等。

        还有鸢尾……最近尼亚特尔柏和鸢尾的关系越发的差了,两方在海外殖民地的争夺上已经到了公开撕破脸的地步,偏偏鸢尾将在下个月派遣使者来访,意在签订新的协约。

        是接受还是拒绝,是商议还是斥责,这些都是重要的议题。

        能够订立规则当然是最有利于尼亚特尔柏发展的,但指望着那群鸢尾人去遵守?

        呵,不过是一群不懂得契约精神的野蛮大猩猩而已。

        伊恩这么客客气气地在内心唾弃了一番——从小到大听着亲娘内涵与幽默兼具的笑话长大,最近半年来更是每天都要收获亲爹对隔海对岸那国家的嘲讽,他俨然已经是为高段位的乳髪选手了。

        “鸢尾的使团就要拜访诺德诺尔了么?”

        阿依德诺,沿海城市依阿卜,骏鹰靠在窗户边,一副皱着眉的忧愁模样,做作地道:“唉,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可不要被气病了啊,一把年纪了,窝里又死过这么多的小狮鹫,再被那无耻的条款气着了……啧,我真是为王室操透了心。”

        假如这家伙在刚才没有砍下尼亚特尔柏派遣至阿依德诺的总督的头颅的话,他的阴阳怪气大概会更可信一些。

        德雷克坐在另一侧的窗台上,沉默地看着奴隶们清扫着黄金地板上的血迹——阿依德诺盛产金矿,于是总督便给自己住所的石制地板镶了黄金做装饰,相当粗暴奢靡。

        不过杀了这么个肠肥流油的家伙似乎并不能让骏鹰高兴,他的情绪正处于最暴躁的时刻,这种时候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有可能被迁怒,上一个倒霉蛋因此没了胳膊。

        德雷克深谙此道,所以他把自己的气息压制得很好。

        血迹终于被冲刷干净,浓郁的熏香也被重新点起,符合“文明人”审美的女奴们鱼贯而入,当新鲜的食物和乐器被一同带入大厅后,所有暴行的痕迹就被彻底抹去了。

        但即便是这些享乐主义者们最钟爱的美好事物,仍然不能让骏鹰平复心情,他随意地踢开脚边的脑袋,把血淋淋的弯刀横在膝上,脏污的血渍也掩不住森白的钢纹——没有人敢上前收拾脑袋和他的刀。

        “海怪,给你的养父送封信吧。”骏鹰凉凉地看向德雷克,“就说……他想要的领地,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现在让他过来取。”

        德雷克头也不抬,抽出纸笔:“是。”

        骏鹰看了眼他的刀,随后满含恶意地笑了笑:“再加一个条款——想要取走领地,他必须先献祭一只海怪。”

        德雷克像是没听懂一般,继续奋笔疾书:“好的。”

        这无趣的样子成功让骏鹰扫兴了,他曾一手书写过多少父子相残的人伦惨案,可也许是类似的场景看过太多,再来一次就叫人提不起兴致。

        尤其是小海怪稳赢的对决。

        浓郁的熏香无法冲走鼻腔内的血腥,骏鹰抬头望向远处刚擦亮的天幕,不由得再次响起了乍入夜的诺德诺尔。

        尼亚特尔柏的王都,那养育他长大的家乡。

        朝阳跳出云层,把依阿卜的海岸线照得亮堂堂,刺目的光穿透了昏暗的房间,把光影彻底割裂。

        骏鹰垂眸看着自己双手的掌心,黑色的线条出一残缺一完整的两只鸟儿,栩栩如生。

        良久后,他若无其事地问道:“喂,你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那失去了双翅、无法飞翔的鸟儿,不会对天空心生怨恨呢?”

        德雷克写好了信,封好后绑到鸽子的腿上,闻言回答:“圣人。”

        “圣人?!”骏鹰忍不住嗤笑出声,“这种东西,我可不相信。”

        “不过是伪装而已,这个世界上只有被蒙骗的蠢货和虚伪肮脏的圣贤——就让我来看看,这只残废的小狮鹫,到底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