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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口处骚动起来。

        顶着四方视线,  兰德尔一袭深黑军官礼服出现。

        虫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尽头处亚尔弗里德向他立正敬了一礼。

        兰德尔随手将外罩风衣解开递给身后副官,几步缓缓上前,  脸上带着笑意,对这位第二军团长道:“私下场合,  不必如此正式。”

        他一根根抽掉白色手套,  将手递向陆沉,笑着叙旧:“陆中将,  许久不见了,  你可是难得出来一趟呀。”

        陆沉与他握了一握:“我也难得见你一面,兰德尔元帅。”

        兰德尔笑而不语,  目光移向他背后的雄虫:“顾中校,  周末出来陪雌君参加晚宴?”

        顾遇也端出打小教养良好的社交礼仪,  与顶头上司客套了几句——事实证明,他虽然平时不着调,  想端好仪态时,  也是可以完美做到的。

        兰德尔虽尊为元帅,  但对待底下军官们一向态度亲和,谈吐优雅,保持着高位者的距离却又不过分生疏。

        正说着,兰德尔的话头忽然顿住,  目光停在不远处听闻元帅到场赶来的黑发雄虫身上,  卡了一卡,唇角很快回复原来微弯的弧度,将嘴上的话继续讲完。

        孟留端着酒杯,  走了上前。

        顾遇与他打声招呼,  祝他生日快乐。孟留点点头,  心神却明显不在顾遇那儿。

        “见着了吗?”远处二层露天阳台上,顾奚把玩着手里一串葡萄,不吃,只把它们一颗颗滚圆地摘进盘里。

        “见着了,见着了!”相貌精致的亚雌少年跪在沙发上,趴着阳台,“这雌君总算回来了,来,顾奚你算算,这是他今年第几次回来?”

        顾奚摘完一串葡萄,又慢条斯理拿起另一串,随口道:“这有什么好算的,还用算吗?这是今年除了雄主发情期外,他第一次为着别的理由回来。”

        那亚雌少年撇着嘴窥了半晌,方跟泄气的皮球一样跌回沙发上:“不看了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雌君一回来,雄主眼睛都长他身上了,气死我了!”

        顾奚觉得可乐:“菲墨斯,你这说的,好像雌君不在,雄主就能多看你两眼似的。”

        菲墨斯在沙发上翻来滚去几圈:“你不许拆我台,顾奚!我不管我不管,反正雌君不在,雄主还能有事跟我说上几句,雌君只要回来,雄主就跟避瘟灾似的避着我们!”

        顾奚将一整盘葡萄都剥完了,才满意地拍拍手:“你说的有事跟你说上几句——是指警告你买完大堆快递,记得及时把盒子箱子丢出去,避免楼道堵塞吗?”

        菲墨斯恼羞成怒地扑上去,把他圈倒在沙发上:“你又拆我台,顾奚,你绝对是故意的!”

        “冤枉啊冤枉,”顾奚告饶,“不信你问柳老师,我哪跟拆您台啊,小少爷?我这是羡慕你们这些有钱虫,买完快递剩的盒子都能堵塞楼道。”

        沙发对面,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雌虫,悠哉地边看对面的戏码,边啜下一口保温杯里的清茶,神神叨叨道:

        “某位诗人曾说,一切悲剧皆因死亡而结束,一切喜剧皆因婚姻而告终。但你俩挺好,一辈子的喜剧从婚姻刚刚开始。”

        “他在说啥?”菲墨斯停下动作,一脸懵地问顾奚。

        顾奚咳了咳:“我又不是学古典文学的,你问我?”

        帝国大学古典文学院副教授柳清风,抿完一口茶,目光越过他们,淡淡然瞥向楼下,复神在在道:“有位作家又说,演戏的好象总是那三者——丈夫、妻子和情人。”

        顾奚:“这回听懂了,他搁这儿讽刺我们呢。”

        菲墨斯蹙起秀气的眉:“对,柳老师过分——等等,他到底哪里在讽刺我们?我还是不太明白。”

        顾奚淡然道:“正常,你都能听懂了,那就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小少爷了。”

        顾奚与同为雌侍的这两位相处,总能时不时觉出自己的垃圾。

        瞧瞧柳老师,堂堂国会议长的雌子。家世显赫便算了,还凭自身学识聘得了帝国大学副教授的职衔,底层咸鱼顾奚望尘莫及。

        至于菲墨斯,脑袋虽连顾奚也比不上,但作为军勤部部长的小雌子,论私房库顾奚拍马不及。

        果然虫比虫,气死虫。

        楼下顾遇始终没瞧见他哥,便不管了。

        几虫正交谈着,三位雌虫相谈甚欢,自成一圈,其他虫则暗暗观望,不敢贸然上前。而同处一个圈子,顾遇与孟留则显得话少。

        顾遇边兀自无聊着,边偷摸摸捣鼓他家少将垂在后脑勺的发丝。

        陆沉自然感受到他在后面的小动作,些许无奈,又怕他实在无聊,便道:“雄主,如果累了,去那边和其他雄虫们坐坐吧。”

        恰逢雄虫查尔斯张扬着一头红发,在不远处唤他们过去,顾遇确保他家少将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便可有可无地被跑来的查尔斯热情拉走了。

        孟留视线停在兰德尔身上一瞬,兰德尔恰回头,稍一顿,淡淡笑道:“去吧,雄主。”

        这边两只雄虫远去了,亚尔弗里德告辞一会儿,与身旁另一只上前攀谈的雌虫走向一边交流,一时原地只剩下了陆沉与兰德尔。

        当然,稍近处还悄无声息地一直站着元帅副官埃维尔。

        “你精神看起来很差。”陆沉很早便注意到,如今没虫了,才如此提道。

        兰德尔笑一笑,揉了揉鼻梁,褪去方才完美的外交辞令,显出些许疲态:“你的精神倒是比我上次见你时,好上了许多,真让我欣慰啊,陆中将。”

        “出去散散心,或者与虫谈谈心,心情总会好上许多,兰德尔。”陆沉不忍他于军部与家庭两方疲倦,意有所指地道。

        兰德尔浅笑着摇摇头:“陆沉,按你以前,可说不出与虫谈谈心这种话。我们啊,也只能羡慕你可以和雄虫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就不行了,忙得抽不开身。”

        陆沉心里清楚他,语气淡淡地问:“可只要你愿意抽出时间,你雄主永远会有空。”

        兰德尔被他这话说得无言,凝视了他须臾,视线掠向旁边沉默站候的埃维尔:“把礼物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