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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沉看见雄虫发来的讯息时,  方从帝国首都星法院出来。

        柳真在他身后推着轮椅,一口气憋了一路,到底忍不住骂出:“靠他妈的!老子恨不得在法庭上把对面原告那桌傻逼敲死!”

        “神经病啊,  孟深知派来的那群虫!说什么给雄主物色雌虫是雌君的责任,  神经病,有本事他们以后和雄虫结了婚也这么说!”

        “中将,中将,  您说是不是?”

        柳真低头去看陆沉,  却见他们中将盯着光脑,  唇角露出了若隐若无的笑意。

        “?”柳真惊慌,“中将您您您咋了?”别是气出毛病,不正常了吧?

        陆沉摘下镜片,  淡淡笑意敛回,  淡薄的唇抻直后,  五官的天生疏冷再无中和,显出它原本的冷淡幽深。

        “柳真,  这件事记得管好你的嘴巴。我不希望,  雄虫知道他不该知道的。”

        柳真也旋即正色:“是,  中将。”

        “这场裁决,  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入了车厢,  陆沉揉揉鼻梁,  安抚气闷的前副官,  “你也不必如此上心。”

        柳真抿了抿唇,  想要压抑,却没能忍住:“就算是这样,  中将您也没必要亲自出席,  您也让我来走个过场就够了啊,  您……您怎么能够坐在被告席上!这怎么能忍?”

        “不过是配合雄虫保护协会演一场戏。”陆沉目视前方,淡冷的眸里是无物的沉静。

        他的神色总是这般冷静自若,无甚表情,让被他注视的虫往往心里发虚。即使法庭上那些慷慨陈词的协会律师,也无法在发言时对上陆沉的眼睛。

        几乎没有谁会想象得到,这样一只精神强大,几乎不可撼动的虫,下半身残缺瘫痪,无法行动。

        “孟深知的目的不过是示威。”陆沉这双万物不曾入眼的眼,偏偏将万物看得通透,“我给了他这个面子,他也会稍稍消停一会儿。至少,不会把多余的不满发泄在……雄虫那里。”

        柳真仍气闷得紧,胸腔里一股燥气堵着,却说不得什么话来。

        二虫半晌无话,直至黑色系的悬浮车无声停落地下车库。

        这场裁决在陆沉眼里犹如过家家,他失去的不过是一点面子——陆沉在乎的是实际性的好处,永不纠结于虚名。在法庭上你嚷我嚷一通后,也没得出个实际结果,不过仍是拖着。

        柳真也知道顾遇与布莱恩的那场五年之约,在军部混了这么久,他自然知晓晋升有多难,因而并不怀任何可能的信心。

        俗话说,早断早好。若雄虫将来注定会被世俗和压力击倒,那不如让他们中将早早醒悟翻身。

        拖得越久,柳真心里越是为中将的未来担忧。

        相反,在军部也混迹多年的陆沉,神奇地对他家雄主充满信心。

        这一点也不像平常时候的陆沉。他一双冷沉的眼永远冷静,计较得失,从未算错过输赢的几率,万无一失,冷心冷情,仿佛是他生来的准则。

        可惜,这一点并不能让他同样冷静地套用到顾遇身上。

        这名为爱情的不理智,在明眼虫都看得出必输的赌局里,偏偏让陆沉孤注一掷,将全部押在了必输的雄虫一边。

        天平,就这么不公地倾斜过去,让柳真心里再提心吊胆,也说不出动摇他们中将的话。

        顾遇回到家,踩着二楼走廊暮色拖曳的木地板,在书房里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虫。

        陆沉静静坐在书桌前,银边镜片搁在他鼻梁上,暮色披在他身上,是顾遇熟悉的岁月静好的模样。好似他从来静静坐在那儿,一直等他回家。

        顾遇感到鼻尖一酸,眼睛里像有什么东西快化出来。

        他遮掩地垂下眼睑,雪色的睫羽掩埋了压抑不住的东西。

        陆沉恍然抬头:“遇遇……”

        他话没说完,那白发雄虫便上前从侧面拥住了他,头深埋进了他颈项间,闷闷地说:“陆老师,要抱抱。”

        陆沉怔然一瞬,失笑地侧身搂过他,双手环住,又让雄虫埋进他颈项里的头出露,额头轻抵上他的额头。

        “遇遇,欢迎回家。”他轻声说,“还有,恭喜考核成功。”

        顾遇没有应声,只是搂着他的手愈发紧。

        窗外下的像太阳雨,雨季没有断绝,暮光却从阴云后试探着洒向大地。即使是日暮西垂,这光也在阴雨里显得难能可贵。

        顾遇有时想,如果他和陆沉是永不分割的整体该多好,那么外界不会再有任何理由拆开他们。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陆沉从来是个完整的个体,比他还思想成熟完整的个体。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额头轻抵着,顾遇的目光静静凝视着陆沉的眼眸。

        雄虫的眼神看上去太过认真,陆沉便不动,以同样的目光凝望着他。

        这种对视的感觉很奇妙。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透过彼此心灵的窗户透望彼此的灵魂,跨越躯壳,神灵相交。他们探视着对方,也在对方眼中审视着自己。

        顾遇不由伸出手,温柔抚摸过陆沉的眼角,这双黑色眼眸里所看到的自己,是陆沉心里最完美的自己吧。

        他眼里最完美的虫,倒映着最完美的他。

        鼻尖碰触了鼻尖,气息便开始交缠,辨不出眼前是谁的呼吸。

        一切言语似乎在这一刻丧失了意义,陆沉颜色淡薄的唇动了动,顾遇越过了最后一息,亲吻在了那唇上。

        他们一站一坐,暮光下白发雄虫弯着腰,吻着身下的黑发雌虫,举止虔诚。

        情感从躯壳的束缚中溢出,贪恋着对方的身体,并一发不可收拾。

        爱多么悲伤,又多么甜蜜,仿佛上天赋予它的全部意义。

        军部难得给考核结束的顾遇放了个短假,翌日他便拉着自家少将再度出门,态度强硬地带陆沉出去散散心,还要美其名曰约会。

        双方都存了隐瞒对方的秘密,且一边理所当然,是为对方着想,一边又心虚欲加弥补。

        但,当然是想多了。

        好像他们之间,谁也不需要对方弥补,只要看到对方,与对方在一起,心里便被甜蜜充满,任何负面情绪都能被这快乐挤到九霄云外去。

        弥补都显得多余。

        车开着开着,由野名区到了青罗区,陆沉才渐渐觉出了不对:“遇遇,这条路好像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