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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锡却没有直接答复。

        好半晌,他才说:“不,楚侯并不是唯一有动机的人。从利益来说,你才是最大的得益者。”

        黎里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她道:“没错。我从宁县来,要自证宁县没有人走私月光藻好像也挺困难——如果昨天我没有出现的话,这口锅还真可以扣在我头上。”

        “但我解决了你没能解决的事情,甚至主动给了你封口的机会。”黎里陈述,“所以,我的嫌疑可以洗清。毕竟,如果真是我想做,以她昨天的状态,我只需要一动不动,你今天就可以为她宣布‘病危’了。”

        赵锡也没有反驳黎里的解释。

        好半晌他才说:“赵里,你要知道,你刚才的这番话,几乎可以算是在挑拨我与楚侯之间的关系了。”

        黎里说道:“你们的关系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怎么,难道给我的继承权还真的会奏效吗?”

        “如果你死了我真的能立刻继位。”黎里说得像个混蛋,“那我就承认我在挑拨你和议长的关系。”

        所谓的给予第二继承权,这在帝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举动,真的会落在实处吗?

        原著的赵里没有得到。

        黎里从她来这里到现在,都从没有见过吴琰以外的诸侯的情况来看,觉得这个所谓的“第二继承权”也很像块画在纸上的饼。

        只是这世道大家都不太喜欢把事情摊平了说,披上一层纱雾,总是更好看些。

        赵锡显然就不怎么喜欢黎里的说法。

        不过他还是听进去了。

        如果黎里本身就不打算与他交好的话,她对于赵真的确没必要持这么大的敌意。她的血统在,除非叛国,否则没人能动摇她的位置。相较于初来乍到的她,的确是楚侯更有嫌疑。

        但赵锡还是不愿意顺着黎里。

        他因为皇后的缘故,恨透了宁县这个地方。连带着在照顾从宁县接回的赵真时,也是在按着与他母亲截然不同的方向在教育、培养。

        学识、能力、思想,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作为帝国的皇女,最重要的应该是忠诚。

        一切或许会影响她的因素都应拔除,她不需要风雨,她只需要纯粹。不知不觉间,他将赵真养育成了一朵活在温室里的花。赵锡也不是没有懊恼过自己的行为,可他又觉得,他并非没有能力保护赵真一辈子,那么只需要赵真依然觉得快乐,他为她永远撑起一座温室也不是什么难题。

        他本在理直气壮地做这一切。

        直到黎里回来。

        黎里回来,赵真的地位便受到了冲击,他很可能会失去保护她的资格。除此之外,她还长于宁县,长于那处放浪形骸的地方。更要命的——

        她和皇后的眼神真像。它们都藏着太多的东西,多到令人握不住,多到令人感到惶恐。

        黎里说得没错。

        他有偏见。尤其是在有赵真做对比的情况下,他很难对她满意。

        不过黎里也需要他的满意。他们两看生厌。

        赵锡最终道:“你的事情我会查。封口费我也会给你。除了小真的情况,楚侯的情况你最好也别多说一句。”

        黎里坦然:“明白,我懂规矩。”她看了赵锡一眼问,“钱打来了吗?”

        赵锡像是受不了她一样,终端一顿操作,黎里就收到了“等待收款”的信息。

        赵锡转完账就想走,黎里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她在自己的终端上一阵操作。赵锡本以为她在确认收款,片刻后确实自己的账户得到了来款。

        是他给黎里的双倍。

        赵锡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赵里,什么意思?”

        黎里说:“买皇太子一个听取建议的费用应该很高,但我想我出的也够了。”

        她认真道:“一个建议,别坚持让赵真做皇女了。最好甚至都别让她待在皇宫。”

        “对她而言,皇宫已经不安全了。如果你爱她,不如和吴琰商量看看,让他母亲收养赵真算了。这样日后你方便,她也安全。”

        吴琰本来都打算要把自己当透明人了,突然被点名懵了一瞬:“哈?”

        赵锡看了眼吴琰,“这就是你要阿琰留下听的原因?”

        黎里道:“我挺讨厌你的,但我不讨厌赵真。吴家绝对比皇宫合适她,吴夫人也绝对比你更清楚如何照顾联邦人。”

        赵锡看了她好一会儿,半晌离开道:“我就当你没说过。别忘了,你是答应了我要保住小真的身份。”

        “按你们宁县人的说法。”赵锡笑了笑,“交易成立,一诺千金?”

        黎里扯了扯嘴角。

        赵锡终于从她那儿得到了点“胜利”,心头的阴郁稍稍散开了点,他向吴琰告辞,先回去了。他先走了,也就自然没看到黎里在他背后说的那句——“傻逼。”

        听到的吴琰:“……”

        等皇太子走了,吴琰才对黎里说:“你是皇女啊,能不能,稍微注意下身份?”

        黎里道:“全帝国都知道我是宁县来的流浪公主,装也装不像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吴琰:“……”行。

        他见黎里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就又坐下来问她:“赵真殿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一会儿说她是人鱼,一会说楚侯谋害她?”

        他眼神闪烁:“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当初在宁县找的时候就——”

        “对,没错。人鱼的拟态。怪不了任何人,谁让皇室受特殊基因法保护,又不能做基因测试。”黎里有些烦躁,她想了想又对吴琰说,“你能不能劝你爸接手赵真?”

        吴琰说:“如果赵真殿下真是联邦人,我相信我母亲会愿意伸出援手。只是——赵真殿下就算是联邦人,也没到非得当我妹妹的地步吧。最多就是皇室闹了个不能外传的丑闻,把赵真殿下送去别的星域,远离中枢就是了。”

        他看着黎里直白地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黎里看着天花板,想着这里是吴琰的家,赵锡也走了,应该是很安全的。

        所以她对吴琰说:“我觉得,幕后的人根本不是为了赵真的联邦血统动手,而是在利用赵真的联邦血统杀她。”

        “凶手根本不在乎赵真是不是联邦人,他只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而已。”

        吴琰一怔:“你什么意思?”

        黎里说:“我见到赵真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对。按理说,赵锡陪在她身边,她的精神状态不会这么不稳才对。她对我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自残的行为——说真的,在赵锡那种保护下,没人诱导她这么做,我不太相信她做得出。”

        她给吴琰形容了一下赵真当时的状态——

        “那晚赵锡是不在的。如果我没来,她大概率已经用水果刀把自己的鳞片全部挖光,死于感染和失血了。”

        “你知道吗?”黎里眼神微闪,“在我抓住她的时候,她的侍女说的是——她依然在寝室。”

        “那一晚,在自己的宫殿里,她被放逐,精神混乱,还有刀。”

        “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看得多。”黎里对吴琰道,“诱哄自杀——是这么说没错吧?”

        吴琰沉默了一瞬,好半晌才说:“你之前说你怀疑的对象是楚侯……你的意思是楚侯要杀赵真?!”

        “这个猜测,你为什么不告诉太子殿下?”

        黎里连忙做嘘的动作。

        吴琰觉得震惊,黎里还觉得动摇三观呢。

        她原本打定主意要来王都做个挥霍无度的皇室废物,结果就因为一笔外快卷进这么奇怪的事件里。

        “没有动机。”她叹气和吴琰解释,只觉得这笔买卖她真是做得亏本。

        “我算下来有着能力在赵真杯子里放月光藻的除了皇族只有楚侯,说楚侯刺激赵真联邦血统,是为了逼皇太子不再坚持保留她的皇女位置,这说得通。但要说楚侯为了这个要杀赵真——说不通对吧?”

        “所以我只能做个建议,从过往来看,你父亲应该是最有可能从楚侯手中保人的。”黎里想着赵真可怜兮兮的样,“希望是我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