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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本上,想让胤礽和康熙好好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几句下来就能把康熙气个半死。但同样的,胤礽照顾起康熙来,也是无微不至。这不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带着畏惧的照料,而是自然的关切,好比晚上睡前往康熙被窝里一掏,觉得冷了,加个暖捂子,或者是吃饭时,往康熙碗里狂夹菜,扬言要报之前康熙说他胖之仇。

        “你看看保成,以前在宫里,何曾见他这么鲜活肆意过?”孝庄虚坐在康熙床边,“哀家这辈子唯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支持他入观。”

        康熙:“……老祖宗,你感慨的时候,能看着孙儿吗?”

        最近胤礽偷偷用道法捯饬出了个法子,能让孝庄在观内也继续肝外观,操纵他留在春盛酒楼里的纸人,完美解决了孝庄既不想放弃外观,又不舍得丢下孙子的矛盾心理。

        康熙无语地抹了把脸:“您知道现在宫里是什么情况?也不知大师怎么蛊惑的,朕的这些儿子,一个个对皇位避之不及。您说保成入观,太子之位空悬,长此以往怎么办?”

        “是好事啊,”孝庄眼睛完全不看康熙,专注地操纵着纸人,语气中充满了敷衍,“等到时候了,你遗诏一下,难不成你那些儿子还能抗旨吗?行了,你睡吧。”

        睡着了就别说话了。

        康熙:“……”

        老祖宗变了!!没接触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前,老祖宗不是这样的!

        孝庄坐在床边不动,一直到一串完整的任务链做完,才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关切地说:“我看汤大概要煮好了,给你盛一碗过来。”

        康熙:“……”

        孝庄就这么飘走了,康熙郁闷地缩进被里,开始盘算自己的几个儿子到底哪个能继任。

        “嘘——这不是圣上嘛,当初也不知是谁一脸无畏,还非要把儿子带走,现在父子俩都进观了,哦?”鳌拜的脑袋从墙外穿进来,居高零下地睥睨康熙。

        索尼也跟着抻头进来,全无生前对康熙的畏惧:“也不能这么说啊拜拜,说不定几十年后,人家一大家子才是这个观的主人。五世同堂,哦?”

        康熙被他们一人一句“哦”气得肺疼,猛地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因为起得急,头还晕了一会,虚弱地捂着头撑了一会床。

        “咦,不是说让你多休息。”胤礽端着汤进门,挂在墙上的鳌拜和索尼顿时就跑没影了,“哪不舒服?头疼?那我给你按按,刚好汤烫。”

        胤礽放下汤就开始捋袖子,手很快就伸过去,扶住康熙的额头。

        “……”康熙原本的话统统都吞回去了,再多的不满,似乎都无足轻重。

        在这样的夜晚,父子俩闲适地呆在屋里,儿子孝顺,为父亲按摩解乏,父亲享受,颐养天年,这不正是他曾经不敢奢求的?

        沉默半晌,康熙只道:“保成。抽个时间去东宫一趟吧。问问她们,问问她们可有愿意跟你的。”

        胤礽按揉的手渐渐顿住:“……啊?”

        “要是愿意,你就把她们接来这里,不愿意,也可继续在宫内颐养天年。想要回娘家也可以,出笔丰厚的银子。”康熙闭着眼睛,说完这些就怎么都不回话了。

        胤礽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康熙彻底松口,激动地扑上去抱了康熙一下,还想说点什么,父子俩都是一愣。

        ……这似乎是胤礽懂事以后,几十年来父子俩头一次拥抱。

        康熙忍了一会:“……保成,你压到朕的辫儿了。”

        “哦哦!”胤礽赶紧弹开。

        他爹可就那么丁点头发啊,再给薅没了,可就真秃头了。

        …………

        胤礽趁夜回了趟宫里,召集来所有妻妾、子女,说了自己出家当道士的事:“……这件事儿,皇阿玛也知道。今天来,就是想告诉大家实情,不论你们做任何选择,我都会支持。”

        东宫里一片寂静,妻妾们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也就石氏稍微冷静些,好些妾室都哭哭啼啼起来,恳求胤礽不要放弃太子之位。

        胤礽坦诚地说:“回来是不可能的了,但凡见识过井外的世界,知道自由的滋味儿,又怎么甘心跳回井底,倍受桎梏呢?你们不要觉得道观那么可怕,其实吃穿玩乐比宫里好多了,看我这秋膘,减了多久没减下来。而且,道门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很多,你们就在观里享清福,回头我飞升,也可以带你们一块升天。”

        “……呜呜!”

        妻妾们哭得更厉害了,甚至有露出防备害怕的表情的:难怪圣上让太子静养这么久,还不肯放出消息,殿下不会是疯了吧!现在是从哪个宫殿里逃跑出来。

        两年过去,胤礽的三个孩子最大的也有十一岁了,看着额娘们哭得厉害,记忆中关于阿玛带他们放烟火的画面却越发清晰。只是两个儿子既然懂事,也明白皇室与道观的差距,面对胤礽的目光,只低头闪避,唯有小女儿小心摇了摇石氏的手:“额娘,我们跟阿玛走好不好?我觉得道观真的比皇宫好玩!”

        石氏还没说话,胤礽就强硬地开口了:“对不住,所有的子女里,郡郡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弘晰和弘晋,他们身为男儿,长大最多就是愁一愁如何搏出路,郡郡是女儿身,留在宫里,只有被远嫁的份儿。”

        石氏的脸色变了变,虽没说话,但内心却在激烈矛盾中。

        一个晚上下来,东宫里哭得就像太子已经死了似的,最后的结果是石氏愿带女儿一同去道观,剩下的妻妾,没一个愿意放弃锦衣玉食的,年岁大的就表示要留在宫里,年纪小的听说出宫有一大笔银子拿,也有选择出宫的。

        这些还都是没生孩子的,生了孩子的李佳氏和林佳氏,哭得就像天塌了一样,想想也是,她们的儿子本来都有机会搏一搏皇位的,现在家里皇位没了。但让她们离开皇宫?开玩笑,不可能,在宫里还有机会运作,出了皇宫,那还有什么机会!

        胤礽将两个侧福晋的野心看在眼里,摇摇头,带着石氏与小女儿离开。

        他不能替任何人做决定,但人一旦做了决定,后果都是要自行承担的。

        “咱女儿这名字好,郡郡。”胤礽揽着石氏的腰,在对方的惊呼中一跃跳上石棺,“未来她若是想入道,名都不用变,青郡,‘清俊’!”

        石氏木然坐在石棺里,刚开始后悔,太子怕不是真疯了,石棺就骤然悬空浮起,眼前的一切化作晦明变化的光带,脚下的灯火,头顶的星空,在夜色中如同迅速流动的星河般。

        ……这就是太子所说的,井外的世界?

        石氏的眼睛缓缓亮起,努力睁大,迎着扑面而来的风——

        郡郡:“哕……”

        曹十在棺材下“操”了一声。

        胤礽:“呃。”

        八岁的郡郡,恐高且晕飞,基本断绝了一半自力更生地成仙的可能……

        …………

        胤礽接妻女的时候,青阳也没闲着,和绝明、绝心一同推演:“……这和尚,有两下子啊,照理来说,他手上拿着圣上的龙气,凭绝心和圣上之间的血缘关系,应该很好寻找才对,没想到这都能被他遮掩天机。他手上肯定有其他的底牌。”

        “他能夺得龙气,本身就不正常。”张双迎也匆匆赶来,“我已经把这事儿传达出去了,请佛道二门的道友们帮忙云游搜查。”

        “咱们把各地的阴鬼都超度下去了,现在他们无鬼可捉,会不会狗急跳墙,对役鬼们下手?”高师兄跟着说,“咱们得把这个可能性考虑进来,最近还是让各方道友不要派役鬼独自出门。”

        青阳无精打采地说:“是啊,我已经让拜拜把所有的阴兵都叫回来了。”

        唉,之前也没注意啊,什么时候招了这么多鬼了,本来还觉得道观挺大挺空旷,现在又拥挤起来,每天吵得像蹦迪一样。

        绝明捣捣一声不吭的绝心:“师弟,你也说说。”

        “……我考虑的是活人,”绝心愁苦地道,“之前的白莲教,包括朱三太子,之所以能生事,也不乏活人的帮忙和献祭。有没有办法能让百姓不再轻信这些利用他们的邪说?”

        高师兄挠了挠下巴,看了青阳一眼:“我记得,之前圣上还曾经去五台山寻国师吧?听说是先被青阳道友拒绝?”

        青阳两眼一瞪:“当然了,一个月一百两银子就想雇我,他是想屁吃!”

        绝明合掌:“但龙气被夺,天下本就容易陷入大乱,若是再加上邪.教趁机兴风作浪……”

        “……”青阳死鱼眼,“你们一个个说得舌灿生莲的,怎么没一个主动站出来说想顶事儿。”

        几个道士和和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青阳,半晌张双迎才抠着桌子,看着天花板说:“你那,你那天赋,还用担心升不了仙么?再不济还有个,家属,是不是?”

        一直满脸无聊的罗睺瞬间精神起来,坐直身体,积极认领家属头衔。

        张双迎继续说:“你舍得吗?看我们因为搞那国师头衔,修不得道果,死后魂归地府……”

        青阳:“舍得啊,我还可以帮你们超度。”

        青阳抬手比了一下,可爱地说:“要收钱。”